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- 2011-10-16 21:16 作者:陈小小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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母亲坐在车里全身像筛糠一般抖动着,半天才说出活来。母亲说:“这是通向旗镇惟一的一条路,肯定会有车通过,今天不来,明天一定有车过!”
母亲这是安慰我。天马上就要黑了。这种天气任何一个有经验的司机也不会夜行草原的。明天可能有车通过,可是我们能否挺过这漫长的冬夜却是一个生死攸关的问题。
天黑得令人害怕。我的双腿已经冻得完全失去了知觉,冷冰冰如硬挺的木棒。在这难挨的煎熬中母亲与我尽量寻找着一些话题。
母亲说:“二子,你说咱们鸣笛的时候郎师傅听见没有?”
“肯定听见了!而且从后视镜里看到了咱们的情况。”我说。
“那他咋不站呢?”
“他不想陪咱们受罪!像你这样的好心肠能有几个?”
“人见死不救还叫人吗?”母亲说。
“这都是经验,以后咱们也应该狠点儿。”我说。
母亲叹了口气说:“没遭过罪,不理解受罪人的苦处。如果每个人都像郎三一样咱们不足没救了吗?”我心里一紧,脑海里蓦然划过一道死亡的阴影。是啊,如果人人都像郎三一样,我和母亲就得长眠草原了。我为自己的这种想法感到害怕,我尽量压制住这种不吉利的想法。我说:“如果有车过来,我就是给他磕头,也要请他们帮助!”
“要是有车过来……妈给你磕头去……”母亲的话如骨鲠在喉。
我心如刀绞,有股温热涌向眼底,我落泪了。母亲这是自责自己。我善良而慈祥的母亲足因为疼爱他的儿子才遭此大难,我怎能不为这真挚的母爱而动容!
我沉默不语。我惟恐母亲听出我那不争气的抽泣声。沉默,又是一段漫长而苦难的煎熬。大约又过了一个小时,我试图动了动大腿。大腿已经抬不起来了。冷气已浸麻了我大腿上的每根神经。我用手擂了擂大腿,没有明显的感觉。我对母亲说:“妈,你活动一下腿脚,看能不能动弹。”
母亲在车内踩出两声闷响,看来母亲的抗寒能力比我强些。母亲说:“你的腿是不是不能动弹了?”
我说:“没事,冻麻了。”
母亲急忙在我的大腿上捏了捏,说:“二子,把鞋脱了!我给你焐焐!”说着母亲将我的一条大腿抱在她的怀里。从母亲倔强的双臂中我知道自己无法拒绝母亲了。母亲将我的另一条腿也揽在怀里,掀起身上的羽绒服,将两只冰块般的脚丫子裹进自己的腹内。我泪如泉涌,拼命按捺住自己的哽咽,但从母亲剧烈抖动的身体,我知道母亲也哭了。不知又过了多久,我的双腿终于有了一些温热感,但此时我却再也懒得活动,一下自己的身体了。有睡意袭上我的大脑,渐渐地我合上了双眼。迷蒙中母亲突然喊道:“二子,二子!快醒醒,有车来了!”
我骤然挺起几乎僵硬的身体。大脑被母亲的呼喊砸得清澈透明。远处果然有灯光划过,有车正向我们的方向奔来。母亲将我的双腿放下,“二子你自己穿上鞋,妈给你截车去!”说完打开车门,然而母亲没有迈出车外,而是一头栽入雪地里。母亲的双腿也显然冻麻了。
我打开车灯向来车示警。在灯光的照射下,我看着母亲爬到车前,直直地跪向来车的方向。
热泪再次划过我的脸颊。
那辆车在我们的车前站下。有五六个人跳下奔向母亲,他们呼喊着:“大婶!我们来了!”
我看清了,那些人正是白天摔进雪坑里的辽宁人!他们将母亲抬进他们的车内,也将我架进他们的车里。并点燃了车内的一个煤气炉。而后,他们忙碌在雪夜里,为我收拾撒落在雪地上的货物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