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- 2014-12-15 22:03 作者:未知2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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由于个子小,初三时王成远坐在第一排。陈燕是他后位。
这个学校年代悠久,据说是解放前几个富绅捐了八千大洋建筑的。八千大洋已经无从考证,但年代悠久,确有实证,那些桌子板凳,无一例外都是破败不堪。木头茬子状若刺尖或犬齿,却尽数被磨至圆润服帖。王成远常想,这许多女孩子,嫩嫩地坐在木茬子上,几年过去,竟也没有听说过一例被刺伤的。当然,这样说,并不是希望有哪个女孩子被刺伤才好,如果被刺伤了,血淋淋的肯定很不好看,王成远一向不喜欢好看的东西被弄得不好看。
这样破的桌凳,他坐起来也是异常幸福。首先,比在乡下念小学时,他坐过的水泥桌子提高了层次——那种水泥桌子,夏天趴着睡觉,凉冰冰的很惬意,每次被老师用教鞭打醒时,流出的口水都有很大一滩。但到了冬天,水泥桌子冰冷,比上百个墙洞里灌进的嗷嗷北风更冷。穿厚棉袄戴棉手套,如果大家傻乎乎地按老师的要求,双手在桌子上摆放好,认真听讲,一节课下来,每个人的清水鼻涕肯定都能垂到胸前。不幸的是,当时大家就是傻乎乎的。所以在乡下,常常能见到几十个小孩子,共同唏溜着绵长鼻涕的壮观景色。其次说,坐这样的木桌子很幸福,还因为在这些破桌子上,有个小秘密,在王成远的记忆里,时常让他有说不出的亲切和温暖。
对于课桌的记忆一直清晰,是因为陈燕。在她的桌子抽屉前挡板上,有一个半拉巴掌大小的破洞的。从这个破洞里经常掉出来一些笔刀、橡皮、零食之类的小东西,而主人好像从来都不知道有这个破洞似的,任它们一掉再掉。王成远经常要帮她拣。把小东西递给陈燕时,她会甜蜜地对他微笑,眼睛黑亮,有时候还轻轻说声谢谢。王成远看着她的两颗小虎牙,小鼻子一笑细细的,觉得真的很好看。心里也真的很舒服。
那一年春天里,没完没了地上着代数课和物理课。这两科的老师戴着同样款式的老花镜,黑边又宽又厚,镜脚都松塔塔的用黑线拴着。而且据王成远的观察,他们驼背的样子相近,秃顶上灰褐的光泽一样,说错话后自圆其说的语气相同,连上课时打嗝和偷放的老屁都一个味(他坐在第一排,从嗝味和屁味上可以推断,这两位的早餐主菜都有腌韭菜花和咸萝卜条。)等他注意到这些后,上课走神又多了一项,开始琢磨这两位先生到底是什么关系。除了姓不一样,怎么看,都像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。
事实上有这种看法的也不是王成远一个,凡事大家都这么看,那难免会是真的有问题。但王成远不敢再想太多,怕忤逆不敬,惊动了两位老爷子的老爷子,一着急从土里爬出来对质就不妙了。
知道还有人这么看,这一点是有证据的。好几年以后,一天王成远和陈燕在河边见面时,她用她一向美丽的眼神看着王成远,同时又无不甜蜜而略带羞涩地说:
你从来都是个土匪,一向胆大妄为。你还记得那两个像兄弟一样的老头的课吗?
陈燕说他是个土匪,王成远肯定不会承认。但他记得那两个像兄弟一样的老头的课。在那些课堂上,每次快下课时,老头们神色凝重,拿出很多年不变的练习题,让大家抄写。在一片稀里哗啦往外翻本子声中,王成远会一只手拿自己的练习本,另一只手则背在身后,偷偷伸进她课桌斗前的破洞里。好多次都成功地抓住她正在拿本子的手。
她的手滑而软,绵若无骨,温温腻腻的。抓住,她马上挣脱。开始时还狠狠地掐王成远一下,后来就变成轻轻地打一下他的手背。王成远记得当时每一次抓住她的手,除了觉得好玩外,心跳不知怎么的,就会变的很响,像一万只蛤蟆在耳边齐齐唱起,震得耳朵鼓鼓地跟着叫。然后会忍不住得意而甜蜜的偷笑。因为在这时候,他可以握一下她的手,却不会被她嗔怒的直视或严肃地一整天不理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