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- 2012-04-28 16:40 作者: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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然后她看见了我。想起我来了?我有点腼腆地看着自己的拉杆箱,投奔你来了。
晚上,房间里热得像澡堂,我们就出去散步。坐在郊区的过街天桥上,下边是一辆辆白天禁止通行的巨型货车,手攀着栏杆,我说,真想跳上一辆车去远方。她说,无论你到了哪里,我都会找到你。在街边的小店买罐装的啤酒,喝干了就把罐扔在呼啸而过的车上,有时是哐一声,有时易拉罐就直接掉在柏油马路上被碾成纸一样的薄片。尹小跳有男朋友,我不知道是谁。我不太关心,也没有问过,从那次闹掰以后,有一段路总是磕磕绊绊地走得很小心谨慎。每到周五我就对自己的词汇感到捉襟见肘,不知道如何说话,不知道怎样掩饰自己的小心,不知道是该装作睡着还是醒着。
今天,你有事吗?
没有呀,哦,晚上有朋友一起出去聚会。
每个周五她都不回来,我一个人在房子里转来转去,风扇呼啦呼啦地响个不停,趿拉着拖鞋到楼下的小店里买东西,店门前的灯箱发出水银样的白色,老板光着脊梁躺在竹椅上摇扇子。街灯下边有搓麻将的一堆人,看的人每个人都摇着扇子。我买了一把扇子,站在那里,我觉得房间里又热又冷清。小店一直不打烊,我就一直坐在那里,看那些围观的人一一散去,搓麻将的人清理桌子,光脊梁的店老板加上一件背心,夜色开始微凉,像冰镇啤酒。夜色宝蓝宝蓝的,我就在房间里看外边寂静的世界,这个夏天我就想这么安静而焦躁地混过去,作为对我爸爸的惩罚,或者还是其他,我并不是那么清楚。
我一早就起来,那天,天气是最热的,广播里说,有很多老人热得发病住进医院,有些流浪狗驻守在自来水管前不走。我自制了柠檬汁,加冰块,无聊地搅着吸管,冰块叮叮当当地碰着玻璃,猛一抬头就看见尹小跳已经进来了。她穿着紫色的吊带衫,手腕上有红色划痕,在这个时间遇到她,我有一种卡壳的感觉。她把我的柠檬汁拿过去一饮而尽,然后坐在那里咬自己手上的肉刺,我看见鲜血冒出来,我的喉头升起一股咸腥。
尹小跳说,你还要不要上学?
我说,不知道。
那就是还想上的意思,想继续上学的人才说不知道。
那又怎么样?
你迟早要离开我的。
我沉默。我没有说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,这是一句废话。
我们说点别的吧,有意思的事,今天天气这么热,我们说这些干吗。
尹小跳就不说话了。
那一天,尹小跳一定有什么事,可是她不会跟我讲,我知道。
暑假还没有结束,爸爸就找到了我。他带着我的妈妈蹲守在门口,看见我的时候,两个人都哭得像天塌了一样。爸爸说,赵朗,你瘦了。其实是他自己好像瘦了,这话我没有说。他们拉着我就走,我说还要和尹小跳告别。爸爸说,我已经跟她讲过了,她说不用告别了。
爸爸见过尹小跳了。
四
在我有第一个男朋友的时候,我在回寝室的路上想起尹小跳,有些悲伤,我很想知道她在哪里。
梦你的梦,
想你的想,
不在一起的日子,
或才能开始懂得你。
在我刚进大学的秋天,我收到一封信,是通过一个朋友传递过来的,没有地址,没有电话。之后我们竟然再也没有联系过,我一直在懵懂中期望着,在一个地方我们还会偶然相遇。她说过,无论我在哪里,她都会找到我。我就站在原地,不动,等待。我在一本学术书上看到了那个稀奇古怪的名字——寺北柴,在上边做上紫色的记号。
多年以后,我在传闻中听到过尹小跳的消息,迅速滤过其他的一切杂质,我知道她过得很好,长长地舒了一口气。她没有开最美丽的鞋店,她成了年轻的酒水零售商。多年以后,我在另一个城市继续读书。这个城市庞大得像巨人,积聚了很多人的梦想,这个城市很繁华,是我所不曾梦想过的那种远方。
一天,我收到一条短信:23点11分,我经过你所在的城市。尹小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