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红茶给人温暖的错觉。”桐幽幽地说。
“对,错觉。”我点了点头,“我们有相同的命运,所以都喜欢那种让人心寒的温暖。我曾经这样去描述红茶的味道——喝着喝着就有种想自杀的念头,你再舔舔自己的嘴唇,可以感觉到血的腥味。”
“遥远,充满幻觉。”桐猛喝了一口,接着说。
“有时候像暮色里的列车,一声长笛鸣起,从远方飘来,再往远方飘去。当它经过你身旁的时候,你发现里面坐着的那些人是那么的盲目,盲目得无法控制自己的命运。每一个瞬间都有可能死去。”我低低地说,感觉像呓语。
“你很久以前就开始喝这东西了?”她笑着问。
“你不是也一样?”我说。
我们都笑了。不再说什么。只是默默地喝着。
红茶坊。外面的人冷漠地走了进来,里面的人冷漠地走了出去。我相信,尽管我时常出现在这里,但认识我的人并不多,或者说几乎没有。桐也一样。因为我们都是那种不太容易让人记住的人。甚至可以说是那种根本就没有人记住的人。
红茶,是种能给人温暖错觉的东西,所以很多人爱它,包括我和桐。不过,我们和很多人不一样,我们要的不是那种错觉。
“你准备去南方的哪座城市?”我看了桐一眼问。
“你想知道?”桐笑了。
“嗯,想知道。”我向服务生再要了一杯红茶,那已经是第十三杯了。
“你会想我?”她依然笑。
我不语。
“从第一天认识你开始,我知道,将来如果我离开,你一定会想我的。我也相信,你应该是惟一会想我、惦记我的人。所以,我曾经努力地让自己不要离开,可我失败了。”桐漠然地望着我说。
“我们是命运相同的人。”我说。
桐低下头,然后我发现她的眼眸里含着一丝泪水。我还想再说些什么,不过,到底还是沉默。我们再一次沉默,那一次我们都似乎闻到了血腥的气味,遥远而临近,陌生而熟悉,虚幻而空灵。我想,这也应该是彻底的沉默了。
我们起身,走出了红茶坊。桐走在前面,我紧跟着。我忽然有种特别的感觉,是担心与恐慌。街道上的车辆匆忙得让人窒息。这让我想起了某个心理学家所描述的自杀意念。
“秦惑,你说,这世界上什么花最美丽?”桐扭过头问。
“雪花吧,苍白而寂寞。”我应着。
“不,是血花,红得让人晕眩,也是最苍白最寂寞的花。”桐说。
“为什么?”
“因为一生只绽放一次!”
桐的声音依旧在耳边回荡,人却已经像风一样飘向了街道的中间。一辆大型货车急驰而过,然后整个世界变得死寂。死寂。
我,还有很多的路人都呆愣着。微风轻轻吹过,一种绝望的味道扑鼻而来。
宽阔的街道上,桐横躺着。无数的花瓣随风飘落,飘落在一个春暖花开的午后。许久,终于有人开口说话了。惋惜。惋惜。惋惜。
慢慢地,围观的人散开了。散开了。散开了。
红茶坊里飘出的依旧是陈慧娴的《红茶馆》,进进出出的人们盲目而孤独。我摇了摇头,依旧呆愣着。呆愣着。呆愣着。
几个月后,我也离开了那座城市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