直至远远在人群里遇见了另一个西门先生。
他叫路以。和远远在同一所大学,但比远远高一年级。路以有一双和西门先生漂亮的眼睛,一张和西门先生一样好看的脸,他拥抱远远时,空气中同样弥漫着一股可可的味道,只是稍浅一些。
世间没有两片一模一样的叶子。远远想,这句话并没有错。但,世间是可以拥有两片非常非常相似的叶子的,从形状,乃至大致的颜色和脉络。像西门先生和路以。
“你为什么喜欢我?”路以用和西门先生十分相似的声音很多次地问远远。
但每次远远都微笑着回答,“因为你像西门先生。”
路以从不继续问下去,因为他喜欢远远,也同样喜欢她额过往,她的回忆,她热爱的人和事,不论丑陋还是美好,不论快乐还是忧伤,不论虚伪还是真实。
路以陪远远去图书馆写论文,陪远远去酒吧喝酒,陪远远去宠物店看小猫却从来不买,陪远远去咖啡厅吃提拉米苏喝咖啡,甚至陪远远发一整个下午的呆,什么也不做。
然而命运就像一个机械木偶,时间就是那双不断给它上发条的无形的手,你看不见透明的发条,更撕扯不断它,你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只木偶永无止尽地变换姿势,一次次扭曲你的人生,又再一次次地扳直。
路以毕业典礼那天,远远哭得失了声,或许她意识到了什么,又或许她只是单纯的不舍,单纯的悲伤。
他左手拖着行李箱,右手牵着远远的左手,离开学校时,他对远远说,“我终究不是西门先生,也终归不能成为他,但我能像他一样一直爱着你。再见,远远,亲爱的远远。”
远远泪眼朦胧,遥远地望着路以的背影,被暖黄色的夕阳越抹越长,深深地映在地面,也深深地映在她的心里。
陆
远远的毕业晚会,她喝了整整一大瓶加州红,像要将全世界的惆怅都吞咽埋藏到肚子里。那晚,远远做了个可怕的噩梦,梦见自己还没与思念已久的西门先生和白子重逢,就掉进酒瓶里,被红酒淹死了。
次日早上,远远匆匆忙忙坐了早班机回到了那座城市,她清晰记得那个十字路口,那间诊所,还有第一次来时,护士小姐指的路,右转,左手第二间。
远远坐在西门先生对面,但两人都十分默契地沉默着。西门先生的眼神依旧深邃,但多了一丝什么,远远也说不清楚。她想起,这双眼睛曾在阳光照耀下对着她微笑。又是什么在轻微地牵扯着着一丝丝的变化,是岁月?
“远远。”
“是。”
“白子去世了。”
远远沉默。
“在一个月前。”
“嗯。”
“对不起。”
远远伤心地摇头。
……
“远远。”
“嗯?”
“远远。”
“什么?”
“我喜欢你。”
那一瞬间,远远又闻到了空气里飘散的可可的味道,苦涩却香醇。大概“爱”也就这样,人生也就这样,它会在漫长的日子里不经意地一点一点把你的所有毁灭,消逝,但终有一天,待你看透了万千风景,看厌了细水长流,经历了,踏遍了,它会一次性将世间所有的美好都归还于你。
远远吸吸鼻子,这大概就是属于岁月的味道吧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