西门先生安静地听着,并做出了判断,“也许是患了抑郁症。”
“白子得了抑郁症?”远远瞪大了眼睛,她不是不相信西门先生,而是刚好妈妈也是因为抑郁症自杀的,在远远十岁时,又或许更小一些。而爸爸只顾赚钱,赚钱,赚钱,唯一值得庆幸的是,他没有娶一个可怕的继母回来。远远就这样从小守着空虚长大,空白的童年和荒芜的内心被岁月一并洗去,自己也就只剩一副躯壳。她觉得奇怪,为什么得抑郁症的不是自己。
西门先生点点头,笑笑说,“其实很正常,它遭受了那么大的伤害,当然心理也会受到一定的影响。但你放心,猫一般不会自杀,毕竟它没有人的大脑,没装不下那么多污秽的东西。白子会做出一些不寻常的行为,可能是因为它在你家的时间不长,面对陌生的环境,加上心里的不稳定情绪,所以才会钻到沙发底或是冰箱里,只是单纯的想寻求安全感。”
“嗯,那该怎么办?”
“哈,看你是没养过动物吧。”
“不是的,小时候有养过蜘蛛、乌龟、蜥蜴什么的,不过都养不长,要么很快就死掉,要么就都跑了。大概是我真的不适合养动物。”
“那定是它们怕了你了,一个连蜘蛛都敢养的人肯定连蜘蛛都会感到害怕。”
“嗯,其实准确的说,那时我养的那只是亚马逊大狼蛛。”
“那也吓唬不了我,我可是野兽之王。”
“狮子王辛巴?”
“不,是兽医。”
“这可是个受人尊敬的动物。”
远远从未遇到过一个可以对他讲那么多话的人,西门先生是第一个,第一个把她从浩瀚无垠的大海中救起的人。他们聊了很多很多,从小时候到长大,从离家出走到重入正轨,从初恋到爱情,那么多,像要将他们的命运紧紧联结起来。
直到下一位病人敲开办公室的门,远远才站起离开。
西门先生也站起来,眨眨眼说,“下次带白子一起来,不收你钱呐。”
叁
远远习惯把自己身边的人和东西一一列在日记本上,然后在下一行写上食物的名字与他们对号入座。以此来读清楚自己的心,喜欢这个,还是不喜欢,想要这个,亦或是不想要。
一直以来,父亲的名字下面都写着黑咖啡,从未更改过。
白子,就是提拉米苏。
至于西门先生,是南瓜饼,金黄金黄的南瓜饼。
感觉和味觉相连起来,往往会得到一个更完美的答案。远远坚信这一点。因为她想每当想念这个人的时候,就吃这样东西的话,那么这个人的样子会慢慢地浮现在脑海里,心里也就不那么苦涩了。
从前,不开心或是不想回家的时候,远远会毫不犹豫地走进酒吧,然而现在不一样,她喜欢走到诊所后面,找到属于西门先生的那扇窗,跨过草坪,悄悄地趴在窗台上望着他的背影。静静的,远远闻到了淡淡的可可的香味。
有时,是仰着脑袋靠在椅子上睡觉的背影;有时,是笔直坐着看书的背影;有时,是认真工作的背影;或有时,是在发呆,侧着头,深深地凝视着门缝,像是能透过门缝看到外面整个世界似的。
每当这时,远远便联想起白子,它也时常侧着头长久地看着一个角落发呆,感觉它好像可以看穿每一件事物,不论是分子原子间的转换,还是时光飞逝的瞬间。或许,这是一种自我安慰的方法,告诉自己,你并不存在于这个世界,在不久的将来,你会消失,消失得无影无踪。想到这里,远远会莫名的感伤。
假如此刻拾起脚边的小石子,敲敲玻璃窗,告诉西门先生,“嘿,我在这儿看着你呢。”那该多好。可是远远没有那样的勇气,她也不想摧毁这份难得的平衡,只要保持现状,便足够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