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老爷爷,这么多山,它偏到这来吗?”
“孩子,鹿不像人。它爱上那个山,是不会甩掉的,除非它死了。”
“它来这干啥呢?”
“哦……,叫我怎么说呢……它是为了爱情。”
“爱情?”
“和人一样的爱情,这你还不懂,你还小哇。”
“老爷爷,你打过鹿吗?”
“我……”老人好像突然被谁触到痛处。他的声音顿时低下去了,“现在,我喜欢鹿,最喜欢它,它没有一点坏心眼。”
夜深了。
孩子蜷缩在皮褥子上,进入了梦乡。老人仍在坐着,神态安详,享受着只有森林才能给予他的幸福。这一夜,他只打了个盹。
天空变得朦胧了。夜色悄悄地退去,林子上空出现玫瑰色的光亮。东山上散射出一片银光,银光向四处扩展。淡红色的早霞在山顶变幻出来,黎明来到了。
老人挺直了腰,坐得端正,面朝着小河对岸的山峰,静心地等待着。
流水声越来越小——没有野鹿的声音。
树梢上踏过晨风的脚步,树叶在颤抖。——还是没有野鹿的动静。
“唉——你在哪?你会来晚吗?”老人心中有些焦急。
猛然间,一缕温暖的光照射在他的脸上,他知道这是太阳升起来了。
“今天,能不来吗?”老人坐不稳了,深深地叹口气。这是他第一次失望。
“明天,明天会来的。”他自言自语,安慰着自己那颗老迈的、忧伤的心。他把脸转向东山,就是射来温暖光线的方向,迎着升腾的太阳。
这时,孩子醒了,他揉揉眼睛。
“老爷爷,你看啥?”
“太阳。她在瞅我。”
孩子爬起来,站着,伸个懒腰,望着从山顶的树隙间冉冉升起的火球。
“她的脸红吗?”老人声音很低。
“红,彤红彤红的。”
“她早上来,晚上回,都是这样。她也害羞,她也难受,就像一个出嫁的姑娘。”
“为啥?”
“她不愿离开森林。”老人的声音更低了,有点发颤。
“老爷爷,鹿叫了吗?我睡的真死。”孩子凑在老人身边,问。
“没——有。孩子,它没叫。它——没来。”
“它会出事吗?”
“不会的。它是一头老鹿,和我一样。”
“老爷爷,瞧你多硬实呀!”
“它也一样。除非它被人打死;被人套死;被人药死。唉——我……我也难说啦!你知道山坡上的石头吗?说不定,哪一阵风,哪一场雨,它就会裂,就会碎,变成小石块,滚下山,然后,躺在河边,变成一堆细沙。”
孩子不敢再问了,他知道老人心里难受。
太阳带来的是一个闷热的白天,真难熬。老人闷闷不乐地躺着,闭着眼睛。吃完早饭,他喝了几口酒,躺倒后就一动也没动。去年的今天,听完山上野鹿唱的歌,他兴奋地顶着火辣辣的太阳,不知疲倦地在林子里转悠,还采了一碗野果。可是如今,他躺了整整一个白天,像个病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