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们每天用一部分时间听音乐。然后我把电唱机关掉,莎莉安和我就把双手放在胸前,静听心中的音乐。对她,这很快就成了一件乐事,她非常喜欢这样做。
不久之后,莎莉安的教师问我:“你是怎样教导莎莉安的?现在我讲课时她开始看着我,而不是低头看她的书桌了。她也开始听从指导。而且,你有没有注意到她在学校里不再拖着脚步走路,而是连蹦带跳地跑?”
父亲教我听心中的乐歌,在我为人妻为人母遇上困难时,也对我大有帮助。一个严寒的十二月夜晚,我在医院加强护理室旁的休息室中焦急不安地走来走去。我的十七岁儿子保罗正在生死边缘,他的女友在那次车祸中丧生,而他昏迷不醒。
时间一分一秒地走,我的恐惧也随之加深,我突然感觉到再也压抑不住,要悲伤着跑出去,逃进黑夜里。幸而心思一转,想到了许多年前暴风吹进我卧室的窗缝,父亲初次教我听乐歌的往事。我就再一次安定下来,默然静听。
开始时我听到的只是从休息室通风装置中传来的锅炉嗡嗡声。我再仔细听,炉声像大提琴的私语,后面又有隐约可闻的短笛声。我不再踱步,回身坐下来,闭起眼睛,听锅炉的大提琴声,随之和之,直到天明。保罗幸得生还,陪伴着他,我的乐歌也得以重返。
许多年来,父亲的乐歌帮助我找到了我自己的乐歌,我自己的音乐,我自己的生活方式。然后,我的乐歌突然因一通电话坠入了无声的深渊。我一听到我兄弟的声音,不等他开口就知道是什么事了。父亲死了,是心脏病猝发。我回到床上,闭起眼睛。我眼中没有泪,只是一片黑暗。我在床上躺了很久,僵硬的动也不动,希望醒来时发现只是做了一场噩梦。
但是父亲确是去世了,我们站在他的墓旁,葬幔在二月的寒风中摆动,我的感觉是麻木的。有几个星期,我活在孤寂无语之中。
有一晚,我独自坐在起居室,听到壁炉烟道中冬夜风声。声音如泣如诉,好像为我哀鸣,但是我内心驱使我,叫我细听。我不由自主地凝神静坐。那壁炉的呜咽声不是口琴,甚至不是竖琴。不,它像是长笛,醇厚的长笛。
突然,我感觉到自己在微笑。在那个时期,我知道在某一个地方,有一个五音不辨的老精灵也在静坐细听这天籁,他在世之年也曾听过这种乐歌。
我在静听时想到我从没有和随过长笛的乐声,因此就闭起眼睛,抓住壁炉烟道的呜咽声,随之和之,直到清晨,也寻回了生气。
(张永建摘自《美国读者文摘》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