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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12-04-27 09:38 作者:
十月,北京见(2)
  

  北京的冬天,风像刀子一样割着人的脸,大街上冷得人牙齿打哆嗦,我和老大紧紧地偎在昏黄的路灯下,等着回校的晚班车。我们只能借着下午放学后的时间去人家家里给孩子辅导,一个小时十块钱,我们的生活却从此有了保障。

  那个冬天,是北京历史上少有的严寒天气,几近滴水成冰,我和她却风里雪里整整跑了一个冬天。而那个冬天,在我的回忆中,竟是那样的暖。

  二

  老大是宿舍里公认的“老好人”,同那些娇气的城市女孩相比,她身上更多一些勤劳质朴。每天早晨,宿舍里总是她第一个起床,打扫屋子,打水打饭。一群懒散的人躺在被窝里就开始发嗲:“大姐,帮我带饭嘛!”只有在喊她做事的时候,才那么肉麻兮兮地叫她大姐。她通常不说什么,笑笑端起桌子上的饭盒就走。高高的一摞,四五个饭盒里盛着滚烫的稀饭,她一直小心翼翼地从很远的食堂端回来。我无法替她接受这些,就私下里对她发火:“你又不是她们的保姆,凭什么一直替她们做这些?”因为天生的那份叛逆,我从来不要她给我带饭,也很少替别人带饭。都在一个宿舍,怎么好意思,这是她常说的一句。那样的日子,她竟然一忍就是三年。如果不是那件很可恶的事情发生,也许,她会一直做到毕业。

  大三下学期,宿舍里出了一件很不光彩的事情。姐妹们的钱,莫名其妙地丢了。有丢三百的,有丢两百的,丢的还是有钱人的。我的一百块钱就放在抽屉里,一分没少。女孩子们天生就敏感,开始东猜西猜。将宿舍里的人员从头至尾排查了一遍,最后竟然将目光锁定在她的身上。丢钱的那天,只有她一个人呆在宿舍,其他人都去教室学习了。等目标锁定,屋子里就炸翻了天,没有指名道姓地说,却开始指桑骂槐地讲。她脸上仍然带着笑,说,说不定是外宿舍的人进来拿了也有可能,她那天回宿舍时见屋子没有上锁。谁会相信她的话,大家说她一脸的虚假,平时像个好人,关键时候却是那样。怨不得大家怀疑,那一段日子,她好像发生了很大变化,手里一下子添了两部小手机。日里匆匆忙忙,晚上到很晚才回。因为学习紧张,我早已不再做家教,也不明白她到底在做些什么。大家却一致认为是她的虚荣心膨胀,竟然一下子买了两部手机,哪来的钱?

  那一段时间,几乎所有的人都不再同她讲话,早晨也无一例外地全部自己爬起来去打饭。她每天匆匆忙忙地穿梭在教室与食堂之间,再没有了往日的活泼。

  在那期间,她曾单独将我约到校园后面的小树林里,对我说,老四,所有的人都可以怀疑我,你不能呀。一向很少流泪的她,在我面前还是流了泪。我的心里有隐隐的痛,但脸上还是冷若冰霜:“我真的为看错了人而后悔!”只此一句,我将她抛在身后头也不回地走了。

  在她最无助的时候,我没有像她帮我那样去送她一份温暖,相反,在她受伤的心上,我无疑又给她加了一把盐。

  三

  那种僵局一直持续到毕业。

  整个大四期间,她拼命地到外面去打工,因为屋子里少有人同她讲话。同屋子的姐妹们已开始忙着打电话让家人帮忙联系工作。而她,还是全靠自己。她制作了一份又一份简历,到各家用人公司去投递。她说她只想快快地参加工作可以挣到钱。看着她每天风尘仆仆地在外奔波,加上毕业前的离情,倒让一颗颗僵硬的心软下来。坐在一起闲聊的时候,就说起她,也不容易的,怎么就对她这么无情呢?试着与她说话,像以前一样。她显得有些受宠若惊的样子。我的心却在暗暗地为她流泪,那么深的伤害,还那么近,她竟然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。
临近毕业的前夕,宿舍里搞了一次聚餐。她亲自做了几个菜,还买回了酒。酒至半酣,她忽然站起来说:“谢谢姐姐妹妹们还认我这个老大。但是有一件事情,我们在分别之前,我一定要给你们讲清楚,不要让我们带着误会和遗憾分别吧。一年之前的那些钱,不是我拿的。两部手机,是我外出打工挣来的钱。你们也许会奇怪,我为什么会一下子买了两部手机。因为我要送我的父母一部。他们在很遥远的家乡,总是想念我,家里没有电话,总是要跑很远的路到村口小卖部里麻烦人家。他们要摸索着走大半天,然后再跟人家比划半天,因为他们是聋哑人,还看不见……我送他们的手机,设置在震动,放在妈妈贴身的衣服里。我想他们的时候,就可以打一下,他们就能感觉得到。一直不愿意提起他们,可能是与我的虚荣心有关。可是今天我必须说出来,我得感谢他们,虽然他们不能说不能听生活在一个黑暗的世界里,但他们从来就教我堂堂正正地做人。所以,我为我的父母,也绝不会做你们想象中的人,永远都不会!”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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