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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12-03-30 15:40 作者:
少年的寂寞与猝不及防(2)
  



  我生日那天,中午和一大群同学吃完饭,走到学校门口,隐约听到有人叫我。回过头,猛地看见马路对面,陈西正向我殷勤地挥手。她居然夸张地烫了一个爆炸头,一身新娘结婚敬酒时穿的那种很土的大红套装,渔网袜,大红高跟鞋。天啊,在这么多同学面前,我怎么好意思说她是我干姐姐。我装作没听见,低头往前走。可是陈西还是兴冲冲地迫了上来。“妹妹,妹妹!我买了个好大的蛋糕……”她用极为夸张热情的语气喊道,然后把手上的蛋糕递给我:“昨天妈妈买了这种蛋糕给我,我觉得很好吃,所以今天也买了一个送给你……”我这才想起,昨天是她的生日。但对着那张浓妆艳抹得有点可笑的脸,我只是说:“好吃你就自己留着吃吧,我不爱吃这个。”然后就转身匆匆走了。

  同学们立即开始七嘴八舌地笑我:“苏西,你怎么认识这么怪异的人啊?”我的脸一红,小声说:“她……精神有问题啦。”“哈,真搞笑,腿那么粗,居然还穿渔网袜!”张扬而刻薄的笑声一浪高过一浪,在那个冬天的午后澎湃了一阵,很快就被这个城市的喧嚣淹没,就像陈西一直没有回头的背影消失在人群里,一瞬间就再也找不到。

  

  五

  

  从那以后,陈西再也没有找过我。听妈妈说,陈西彻底“堕落”了,换了一个又一个男朋友,基本不再回家,张阿姨都不清楚她在哪里,在做什么。我把陈西的事情眉飞色舞地讲给和我最好的男生林宇听,还调侃地取了一个标题:一个少女的失足史。林宇也笑,他说:“还好你没被她带坏。”我自豪地答:“切,怎么会。”

  高考结束以后的暑假,有一天夜里12点,唱完ktv,林字匆匆地送我回家。在一处偏僻的十字路口,昏黄的路灯下,我隐约认出几百米外的拐角处,陈西正和三个男人走在一起。她穿得花花绿绿,吊着其中一个的胳膊,放肆地大声笑着,听得我一阵肉麻。我捅捅身边的林宇:“喏,看到了吧?那就是陈西。”林宇说:“你怎么不叫她啊?”我白他一眼:“躲都躲不及呢。”林宇皱了皱眉,小声说:“那三个男的看着不像什么好人……”我犹豫了一下,终于还是扯着林宇朝相反的方向走了。

  两星期以后,我到成都的大学报到。妈妈在电话里哽咽着告诉我:“陈西被人打了,送进了医院。”我漫不经心地说:“呵,她打架又不是第一次。”电话那端,妈妈担忧地说:“这一次,被踢了几脚,以后……再也不能生育。”我呆住了,大脑一片空白。妈妈的声音变得那么不真实:“说是和一个中年人有什么感情纠纷,那人恼羞成怒,叫了两个人,把她骗到什么地方拳打脚踢了一顿……”

  我不禁有这样一种念头:陈西走到今天跟我有一些关系,虽然后来林宇一再跟我说这不是我的错,可我不止一次悲哀地想,假如那天晚上我叫住了喝醉酒的她,假如我关心地问她一句你去哪里,假如我及时把这件事告诉张阿姨……一个念头就可以轻易地改变一个人的命运,这是不是一种残酷?然而更残酷的是,我突然意识到我所谓的纯洁的青春,在一个最应该善良的年纪,我可以为一个乞丐落泪,为一部电影哭泣,却一次次在那张曾和我一样唇红齿白的干净的脸面前,冷漠而轻蔑地转过身去。

  

  六

  

  22岁,我大学毕业,考上研究生,坐火车去了更远的地方,看起来前途一片光明。陈西晚上在酒吧卖酒,其余时间去向不明,穿3000块一双的靴子,给张阿姨买k-ⅱ的面霜。这些都是从妈妈嘴里听来的。我们的生活,不再有任何交集。我再一次快要忘记这个人了,连同记忆里那片小小的阴影。如同曾经,我愚蠢地忽略掉她想和我分享的友情。

  寒假回家,妈妈郑重地递给我一本粉红色的日记本,是张阿姨偶然在家里找到的陈西的日记本。妈妈悲哀地说:“其实,我们谁都没有认真听过她在说什么。”我只顺手翻开了一页,眼泪就猝不及防地落下来。那一页上面,陈西用清秀的字迹赫然写着:我很想像苏西一样有爸爸,我很想像苏西一样,好像从来都不寂寞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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