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天恐惧突然来袭
我们长成大人了,大人的生活就少不了房子票子老公孩子,于是在我们的友谊之间,这些元素悄悄地插足进来。
30岁之前,我们先后结婚,她生了两个男孩,我生了两个女孩。结婚典礼时,我们是彼此的伴娘。
几年前,我离婚了,然后她才告诉我她并不是很欣赏我的前夫。我也觉得她嫁错了人,不过她总是乐呵呵的。说到嫁人,我们无权去决定对方该嫁什么人,因而缄默不语。我一直渴望有个幸福家庭,所以多年来对全职主妇的生活安于天命。凯若琳则不太安分,虽已为人妻,还常回学校继续进修,同时沉湎于家居装修、外出旅游中。
我们住在伦敦不同地区,见面不便,但总是在电话上聊个不停。有时她说我对生活的追求太低,我则说她梦想太多。没多久,她也离婚了,但在她脸上看不到恐惧,只看得到喜悦。
恐惧是在五年前袭来的。凯若琳被确诊患有乳腺癌,而且癌细胞已经转移。我与她面对面地坐在餐桌两头,恐惧爬上了她的脸,也充满了我的心。
我常常一个人为此啜泣,但不能让她看见。每见她一面,我的心就又碎一点。“我随时都可能离开人间”,这话她从不对我说,所以我也不提。
我惟一没料到的是,面对疾病,凯若琳竟是如此坚强勇敢。医生说她的生命只能维持一年左右,可她硬是为了儿子苦撑了四年。
有一次,她问我以后会不会彻底忘了她。我告诉她,不管多少年,不管在哪儿,我们都是彼此的翅膀。
她是我灵魂的一部分
凯若琳的最后时光过得一点都不平静。也许是因为药物副作用或疾病折磨,护士说她脾气变坏了,时不时大发雷霆。但每次孩子来看望时,她马上恢复往昔的镇定,而我来看望时,她脸上就露出难得的笑容。有些时候,我们紧握彼此的手,什么也不说,什么也不需要说。
2009年8月的一个清晨,凯若琳离开了人间。
得知她走时,我的感受很奇怪——只是平静地接受,仿佛已等了好久。丧友之痛,如发酵之酒,日子越久越是排山倒海地袭来,特别是提起电话听不到她的声音的时候。
我的身边永远少了一个跟我一起笑、一起哭的人,但我又感到她未曾真正离开我。未来的日子还有许多跌跌撞撞的路要走,她会永远陪着我,因为她已经成为我的一部分。
她的思想灵魂已融进了我的血与肉里。我要说话,她比我先讲了;我感到困惑,不知所措,她出现在我脑海里,指点迷津;我有问题了,她给我答案。
这个星期将迎来凯若琳逝世一周年纪念日,我和她的孩子已经约好一起去扫墓。
她在去世的前一天,给我留下一句话:“替我看着孩子慢慢长大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