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怀疑小城的人们是否能接受读幼儿园的孩子去背《论语》、《老子》，而不是做算术、学英语。果然第二期他的学生就减少了很多。

　　为了纠正我的偏执和无知，我开始向他借佛经看。他有很多佛经。我挑了南怀瑾的《金刚经说什么》、《楞严大义今释》。他很高兴，还向我推荐了一本他的授业师傅的书，讲修行的。我没看所以书名也记不住了。有一天他到我家，妻正为一个事要我忙，对他的不请自到很冷淡。妻一向不喜欢我的朋友，我就只好打发他走了。妻说，少做些无聊的事，两个大男人干坐着说那些没有用的话干什么，你有这个闲还不如陪我逛逛街。

　　暑假里，妻回了乡下老家。天热，我和几个朋友在广场喝啤酒。于是想起他，打电话要他来。他接我电话开始很高兴，后来听说我在喝酒他又犹豫了。他说他不太习惯应酬。我说没事，都是我要好的朋友。他来了，我们正喝在兴头上，给他也来了一瓶。但他极力解释他不会喝。我的朋友就诧异了，觉得这年头哪有啤酒都不能喝的，是太不给面子了，很扫兴。我的面子上也挂不住了，有点儿烦他，说你来干什么。我见他脸窘得通红，说我本来不想来的，怕扫你兴。我的朋友都在聊天，不愿理他了。我也很不是滋味。他很不自在，坐了一会儿就告辞了。

　　后来我才知道他是吃斋的，已经有多年了。我说酒肉穿肠过，佛祖心中留。看来你还是小乘修行啊，成不了佛的。他微笑着不做辩解。我也就原谅了他，但心中却不禁对他多了一份敬佩，同时感到他一定还有一些我所不知道的故事。后来我知道他家的生活很清苦，为了办幼儿园已倾其所有。

　　暑假无聊，晚上我出去喝酒、唱卡拉K，白天我就在家里写字。想起这个乔之，我就写了几幅字送给他。一幅中堂，写的是“大象无形”，落款“乔之道兄雅正，北窗书之”。他很高兴，小心地叠好拿走了。而我则更无聊。

　　妻回来，我把这件事说给妻听。妻说，我早就看出这个人怪，这年头不会喝酒还算什么男人。你少跟这样的人来往，我看你本来就书呆子气，跟这样的人来往，只怕哪天发神经去庙里做了和尚也说不准。

　　她说她可不想让我做和尚。

　　我就这样跟乔之断绝了交往。他找我几次，我说忙，没空。

　　但我又时时想起乔之，想起他跟我说的佛是真实存在和知行合一的那些话。想起那些来自民间被人们漠视了的声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