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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12-03-22 19:30 作者:
天涯路遥(2)
  

  简生以为离开母亲,便可以按照自己的方式来生活,可是多年的习惯,像无处不在的母亲,约束着他要成为最好的学生,事事他都是最优秀的。当他离学习越来越近时,他离这个世界上的其他东西越来越远,和同学、老师,现实中的柴米油盐……每年的寒假暑假简生都会如期回到小城,但倪玛从不回去,她总是背着行囊去简生从未听说的地方。简生问她,你去那里做什么?倪玛笑笑,什么也不做,去那里,然后呆在那儿。简生问,你哪里来的钱?倪玛说,停留在当地打工,赚了钱再去下一站。当简生躺在故乡那张单人床上,他无从想像倪玛去了哪里。倪玛每到一处,都会给简生写明信片,但都是邮寄到学校,想来她很清楚,简生的妈妈对她是如何的仇恨与轻蔑,但她从不将这话说出口,就像简生从不曾用“你为什么不能呆在一个地方好好生活”这样的话问倪玛一样。

  大学毕业,简生进入花旗银行,做着待遇丰厚的小职员。倪玛又背起行囊,简生问她,你还会回来吗?倪玛说,也许会。你好好干吧,以后我再回来上海,希望你升了小官。简生在倪玛离开后,遇到了珍,珍的父亲从浙江起家,然后在上海发达,简生做了上门女婿,进入珍的家族企业担任董事。简生的妈妈没来参加婚礼,但电话里说,我可以放心了,你一直是最优秀的孩子,现在有了最成功的人生。简生想,妈妈怕珍家歧视她的贫穷,却又要儿子一定要跻身这样的阶层,这到底是一种疼爱,还是自私?简生不再往下想。珍很漂亮,在国外接受良好教育,与简生一起勤奋经营着这份事业,他们很快有了孩子,每年会去国外旅行。就这样,简生在24岁时结婚,25岁便做了父亲,成功对他来说轻而易举。现在的简生像轨道上的火车,看得到终点平静的风景。

  简生和珍说起倪玛,这个儿时的玩伴,自己成长历程中惟一的朋友。简生终于对珍说出,我无法理解倪玛的人生,永远充满了自讨苦吃,从来不肯安定,永远过着惊心动魄的生活。珍说,也许她在流浪中才能找到安定或幸福。倪玛在这一年路过上海短暂停留,简生领着自己的女儿去和倪玛吃了饭。倪玛现在以摄影为生,偶尔也写下路途上的所见所闻刊登在一些主流杂志上。倪玛看着简生的小女儿说,她真漂亮,你要好好关爱她,不要再像我们的童年,无人疼爱,只有疯长,像一种精神疾病,永远无法痊愈。简生看着倪玛,这几年倪玛的容貌几乎没有变化,像停止了生长,一直留在少女时代的某一天。告别时,倪玛问简生,你现在,幸福吗?简生看看女儿,笑了笑,慢慢说,不知道。简生觉得只有在倪玛面前才可以自然地讲真话。这就是倪玛对简生的意义吧?

  倪玛走了,去三江源头。简生问她,什么时候你可以安定下来呢?什么时候回去看看你爸爸,他老了,在我面前也不提起你。你们真是奇怪的父女。倪玛拍拍简生的肩膀,说一句,走了。之后倪玛像从简生的世界消失,再无音信。

  简生过30岁生日时,珍提出离婚。珍说,我以为,可以让你爱上我,可是你永远是冷的,内心寂灭,任何人与事都与你无关。我也曾以为我可以学习习惯,可是我还这么年轻,我不想就这样与一个男子相守终老,而从来没有被爱。简生甚至没有表示任何异议,孩子留给珍,他怕他会成为像倪玛的爸爸那样。珍在离开时说,简生,你真冷酷。这个世界都欠你的,你从不曾亏欠任何人,是吗?简生仍旧一言不发。简生回了一次家,妈妈寡着脸,妈妈从爸爸离开,就这样寂寞着,可是简生觉得无力,他根本不能给妈妈任何,除了钱。

  简生回到上海,回到花旗银行,日子又变得按部就班,他甚至开始谈恋爱,他才30岁,还很年轻。惠是北方女孩子,温婉清丽,总是纵容着简生的沉默与暴躁,惠很会做菜。入夜与惠一同吃饭,清淡小菜,柔和灯光,简生觉得此生不需要更多了,他只想安静度日。他向惠求了婚,惠娇羞着应允。惠一个人操持着婚礼,间或打电话约简生一同去看床品或沙发,简生会说,你去看就行了,我什么都可以。简生想告诉倪玛,他要结婚了,希望她能来上海。可是无法联络上她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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