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- 2012-04-28 16:36 作者: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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卡斯帕好几天没见到陈阿毛了,想去找他,又赶上学校考试,一直没有时间。
卡斯帕的父亲也说最近没有看到他的新朋友在街上卖报纸,卡斯帕坐不住,一定要去他家看看。卡斯帕的母亲包了好大一块新鲜的面包,让他带给朋友。
陈阿毛的妹妹给卡斯帕开门,说哥哥病了,姆妈一直哭,说哥哥会死的。爬上窄仄的楼梯,卡斯帕看见躺在床上的陈阿毛盖着一床破旧的薄被,蜷缩着努力睁开眼对他笑。卡斯帕走过去握着他的手,阿毛的手烫得吓人。卡斯帕把面包打开让他吃,平时馋猫一样的阿毛有气无力地摇摇头,让妹妹谢过后拿走分给弟妹们吃。
陈阿毛的脸色灰青,卡斯帕蓦地想起全家被关在集中营时,姐姐也曾有过这样被死神笼罩的脸色,姐姐没有逃过一劫,临死之前把最心爱的红雨衣交给卡斯帕,然后就被德国兵拖走说是去治疗,可是再也没有回来过。9岁的卡斯帕哭了,他不想失去最要好的朋友,他还想和陈阿毛一起去逛城隍庙,他答应过农历年的时候带他放小鞭炮。可是这一切眼看就要落空,卡斯帕绝望地哭着走回了家。
卡斯帕告诉父亲阿毛家发生的一切,父亲沉默了。他们在上海举目无亲,生活也仅仅能够保证不饿肚子,哪里有能力来帮助比自己更苦的人呢?卡斯帕的母亲脱下戴在手上的戒指,这是她曾经显赫的家庭最后的证明,她微笑着把它放在丈夫的手里,她说,如果这枚戒指能换回一个生命,那么它就发挥了最大的价值。卡斯帕的父亲吻了一下妻子的额头,抹去儿子的眼泪,消失在茫茫夜色中。
陈家姆妈半夜被敲门声惊起,门外面站着的是弄堂里那个和蔼的外国男人,他身后还有提着医药箱的医生。阿毛的姆妈赶紧请他们进来,医生看了看阿毛的病情,阿毛的身上已经出现青色的斑块,医生说再拖到早上孩子就没希望了。阿毛姆妈感激地看着卡斯帕的父亲,不知道该怎样谢他,又担心付不起医药费和出诊费,卡斯帕的父亲善意地眨眨眼,告诉这个焦急的母亲,一切都会好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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卡斯帕始终都没有告诉阿毛发生了什么,甚至就在阿毛姆妈领着阿毛来给父亲磕头谢恩的时候,卡斯帕都把这个秘密藏在心里。陈阿毛执意要和卡斯帕当结拜兄弟,但是卡斯帕太小,怎么解释也解释不清,阿毛只好作罢,但是心里早就把卡斯帕当成了亲弟弟。
1943年,上海的局势越来越紧,卡斯帕父亲被解雇了,母亲的面包店也因为经济不景气生意萧条。更可怕的是有风声传来,日本人要在上海建立隔离区,把犹太人赶到那里,不能随意在外面居住。父亲的身形一天天消瘦,当年卡斯帕祖父的至交冒死贿赂德军高官,他们一家三口才得以乔装从集中营脱身辗转来到上海,如果这次被关进去,可能真的没有希望出来了。家里永远是静悄悄的,只有傍晚陈阿毛给卡斯帕的父亲带来当天的报纸时,卡斯帕才能和阿毛说几句话。
卡斯帕一家被带走的时候,整条巷子的居民都远远地目送他们。陈阿毛被姆妈死死地拉住,日本兵的刺刀在阳光下凛冽地闪着惨白的光。卡斯帕抱着一个小小的包裹,紧跟在父亲的身后,父亲脸上有一道伤痕,平日齐整的头发也散乱了,脚步有些踉跄,卡斯帕的母亲扶着丈夫,优雅地微笑着和往日的邻居们挥手告别。
比隔离区更可怕的是饥馑,上海不再是“东方的巴黎”,整个城市的胃发出空洞的轰鸣。陈阿毛想念卡斯帕,他不知道他的小兄弟能不能吃饱,会不会受人欺负。
陈阿毛在电车上当售票员,第一个月的薪水交给姆妈的时候,他嗫嚅着说想拿出一点钱去看看卡斯帕一家。陈家姆妈犹豫了一下,把一半的钱塞回给他,说:多带点钱,他们在“那里”日子不比咱们容易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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陈阿毛跑遍了兆丰路才在一个角落找到生煎馒头的摊子,他把身上的钱全掏出来热乎乎地捧着一怀抱的生煎馒头跑回去。卡斯帕还在踮着脚张望。附近有日本兵,陈阿毛灵机一动把身上的单衣脱下来包好递给他,卡斯帕闻到了面粉和肉的香味,这种异国食物给他带来莫大的快乐,他说要赶紧带走给父母吃。陈阿毛看见卡斯帕的金头发在阳光下闪耀,他挥手和自己的外国兄弟告别。等他再去找他的时候,卡斯帕一家没了消息。陈阿毛作了最坏的打算,可是他不敢想,他始终觉得,那么好的一家人,应该平平安安地活下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