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哈,那以后我们就可以在一起上学了。”他回过头来看着我,“童谣,我看好你哦。”
抬起头,一小片夕阳停留在宁默的睫毛上。刚才他对我说“在一起”,这个词语让我不由自主地拽紧了裙角。我知道H高中的录取分数对于我来说,的确有些困难。
但是从宁默的话语中,我好像得到了某种力量,更加坚定了我报考H高的信心。
“你一定能够考上的,你成绩那么好。”我这样说。
“唔,但愿,那样就可以离开那个家了。”天已经黑了下来,远方亮起了橘色的灯火,一直凝视着那里的宁默像一个无助的孩子,悲伤而又倔犟。
3
我清楚地记得,距离中考还剩19天的那个傍晚。班主任在晚自习之前宣布宁默因为家里原因而转学。
同学们抬起头来,惊讶、窃喜、无所谓,以及更多难以描摹情绪的声波被释放出来,教室里嗡嗡作响。而我坐在那里并没有太多的感受。并非是我冷酷无情或者麻木不仁。只是,所有的震惊、不解、难过、眼泪,已经在昨天那个闷热的黄昏预支完结。
—昨天的傍晚,宁默已经告诉我他要转学的事。
接下来的日子只是机械地运转,并没有因为宁默的离开而偏离了什么。
8月的时候,我收到了寄达到家里的H高中的录取通知书。
我在H高中的第三年,那片破旧的筒子楼终于被拆除,然后以惊人的施工速度迅速建成了一个装点着绿色常青植物的广场。
去大学报名的前一天,我曾特地去过那里。一派安静平和的气氛。
想想当时掩着鼻子快步走过这段路的自己,盈满鼻腔的酸涩不住往上涌,变成视界里温热的液体,却蜿蜒成另一个景象。曾经的宁默,那个单薄的身影从这里慢慢走向自己的家。
“好巧哦,上次去我舅舅那里,我碰到了宁默,他在我舅舅的工厂里工作呢。”
“啊?!不是转学了么?”
“其实是弃学啦。”陡然压低的语气,却能牵引最多的听觉神经,“听说***妈死了唷,是被他爸爸喝醉了失手打死的。”那同学兴奋地用手比画着。高考之后的某个初中同学聚会,距离宁默离开已经过去了3个夏天。
记得临近中考的那个闷热的黄昏。我和宁默背着书包走在回家的路上,“童谣。”他突然停下来,转过头,“那个……我不能跟你一起去H高中念书了。我要转学了,转去外省。”
“啊……什么?”好像听到无法相信的话语,我抬起头来。
“对不起。”他低着头,声音渐渐变得颤抖起来像是拼命忍住什么,“我……”
“别再说了……”
我不耐烦地打断宁默的话。为什么要在现在转学?我们已经说好了,要一起考上H高中。凭他的实力,考取H高中是完全没有问题的。我完全无法理解。
接下来的那段路,我们彼此都没有怎么说话。直到走到分手的岔口,他喊住我。宁默的音调里有一丝慌张,像是要急于确认什么。
那个闷热的夏天,黄昏里的少年低下头,在我的耳后轻轻吐出的话语,仿佛一片悬浮着的、温柔而又悲伤的羽毛。
—“多年以后,童谣,如果我在一片遥远的旷野眺望,在彼此名字也听不真切的大风里呼唤你。你会不会如约前来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