卓然看见我颓败的样子,拍我肩膀说:“哥儿们,你也成过去时了?”我垂头丧气地说:“我就没有过现在时。”
说起卓然,我和他因为凉小语成了真正的朋友。寒假他去学校练球,我捧着他的手提电脑,坐在一旁上网。当我第N次搜索“凉小语”的时候,却发现一个有凉小语名字的博客。博主Mars是理工大学的外教,22岁。他在博文里说,在学校的小舞厅,遇见一个让他心动的15岁女孩,凉小语。Mars宣称他是传统的摩门教徒,有早婚多妻的爱情信仰。他们迅速恋爱,决定远走盐湖城,在凉小语16岁那天,与她结婚。
我被吓到,半天才想起给凉小语打电话。我声线颤抖地说,“小语,那个Mars……”
“和你没关系。”凉小语只说了这一句就挂了机。我呆呆地坐在篮球馆光亮的地板上。
危险的自习
3月开学,凉小语没来。我望着她空落的座位,像看着一个危险的陷阱。下午的自习课,我伏在桌子上昏昏欲睡。凉小语突然踢开教室门,用力砸我的桌子,大声叫道:“你以为你是谁!你以后少管我的事。”
我在全班莫名其妙的眼光中,不知所措。卓然走过来说:“对不起啊,我只是想帮你,才把Mars的博客发到理工大的校内网。”
我心里忍不住生出股怒火,拼尽全力打了卓然一拳。
那天,城市下了微雨,我一个人坐在学校的门廊前,一遍一遍拨打凉小语的电话。始终关机,没有回应。
穿过门缝的奶糖
Mars的博文,被帖到进各大论坛。凉小语成了众矢之的。虚荣、媚外、网络人肉的“物质女孩”,90后妖魔女生之现实代表。
周五,我凉小语的家。她的妈妈,满面憔悴。她说:“你来得正好,小语已经三天没出来了。”
我站在她卧室的门前,没说话,只是在低矮的门缝里,塞进一块“大白兔”的奶糖。我听见安静的屋子里,传来窸窣剥纸的声音,用力地咂糖,那股熟识温暖的奶香,仿佛移换时空十一年。
那一年,我们都5岁,是楼上楼下的邻居。凉小语的妈妈因为丈夫的离弃,醉倒街头,晕迷了三天。没人知道凉小语被反锁在家里。只有我,每天带着满口袋的奶糖,去敲她家的门。我说:“凉小语,你爸不要你,***肯定不会。”
门板另一边,就会传出那些窸窸窣窣的剥纸声,用力地咂糖声,啪啪地仿佛要咂干所有的甜味。***妈从医院回来的那天,我正蹲在门口塞糖。我看见小小的凉小语,站在满地的糖纸间,像一件快要风干的布娃娃,她绕开妈妈的怀抱,紧紧地抱住我。
那是我最后一次见她掉眼泪,从此,命运注定把我们绑在一起,彼此守卫十一年。
飞往盐湖城的水鸟
忽然有一天,她发来短信,说,“我在机场呢,祝福我吧!”我应该向西看吧,有飞机默默掠过天空。
后来,MSN成了我和凉小语唯一的线索。到了那边的凉小语,忽然开朗起来。她没嫁给那个Mars,他们成了朋友。Mars做了她的担保人,她在美国又念上了高中。现在,凉小语是盐湖城高中第一个海外华人拉拉队成员。
我想,也许是因为她脱开懦弱的母亲,冷酷的父亲,以及鄙视轻慢她的周遭,她就可以不必做一个叛逆的女生。
2009年,我恋爱了,她是个长发安静的女生,和凉小语是赤道对极地。那天晚上,凉小语突然从MSN上跳出来问:“听说你恋爱了。”
我回:“对啊。只不过明年就要高考了,你说该不该谈啊?”
她说:“傻瓜,别人怎么想,我不管。还记我给你传的大盐湖的照片吗?那些站在白色沙滩上的水鸟,能馈赠给对方最珍贵的东西,就是支持和自由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