大三那年秋天,老汪过生日,白如玲自然也是盛装出席,还带了一个包装精美的礼物盒。在众目睽睽之中,老汪撕开礼物盒,从中取出一条深紫色的围巾。与白如玲同去的女生赶紧对老汪说:“你这家伙实在幸福,白如玲白天加黑夜足足织了三个星期。”老汪大嘴一咧,说了声谢谢,然后把围巾嚣张得意地围在了脖子上。
随着生日宴逐步深入,大家开始猛烈地喝酒。老汪醉了,到最后,还没等我们反应过来,老汪就在饭桌旁来了个“现场直播”,可怜那条紫色的围巾,上面立即沾满了许多呕吐物。
白如玲的眼泪,哗地涌了出来,冲上前去,从老汪脖子上摘掉那条围巾直奔洗手间。老汪已经醉得不成样子,大声叫嚣:“白如玲,你哭哭啼啼的是啥意思?是我重要,还是一条围巾重要?再说,哪有男人围着紫色围巾的?”
白如玲沉默不语,老半天,抬头问老汪:“你知道紫色的含义吗?紫色代表高贵,也代表了深深的忧伤。老汪,别把紫色中的高贵留给自己,而把紫色中的忧伤,全部留给别人!”说完,她拿着那条湿围巾,起身离席远去。
老汪瞬间清醒,拿着那个装围巾的空纸盒子,发呆发愣。
三
就在我们以为老汪和白如玲从此成路人的时候,事情有了些转机。
大三临近结束,北京天气异常炎热,这时,老汪只身去了趟火车站送一个人——那个曾经离他很近很近的白如玲。彼时,白如玲血液中的白细胞急剧减少,呈现出非常不好的苗头,需要回家静养。
在北京站的第8站台上,老汪紧紧握住白如玲的手,似乎想把自己全身的力量都赐予白如玲。白如玲裹在厚厚的衣服中,满带爱意地说:“其实,老汪,我真的觉得自己很奇怪,我真的离不开你,从高中开始,就离不开你,所以,我希望你能好好地等我回来。”
老汪没想到白如玲如此大胆,当着她家人的面,说出这么有分量的话来,顿时满面羞涩,颇为滑稽地说:“这个自然,这个自然。”这时,白如玲递给老汪一个塑料袋:“这个你收好。”老汪接过来一看,泪悄然滑落——是那条紫色的围巾。
拥挤燥热的站台上,两颗涣散多时的心悄然聚在一起。
白如玲回家治病那段时间,老汪心情时好时坏。好的是,老汪转了一圈,终于发现了白如玲的好,他要洗心革面,重新去爱那个爱着自己的人,所以,他不再打牌,不再逃课,每天用电动剃须刀把本来就没几根的胡子刮得干干净净,头发标准的三七分,皮鞋擦得可以映出蓝天白云;坏的是,白如玲一走音讯全无。
然而老汪和白如玲的爱情很快就有了结果。
某日早晨,宿舍电话铃声急剧响起,老汪跳起来,接起电话,在朦胧中我记得,老汪说了声“喂”之后,就一直沉默,直至他轻轻地扣上电话。不久,老汪红着眼对我们说:“兄弟们,白如玲她……人没了。”顿时,满屋凄然。
那晚熄灯后,发呆了一整天的老汪围着那条宝贝似的紫围巾,悄然闪出宿舍,不知所终。
半个小时后,老四脸色凝重拉着我们几个,来到五楼的杂物间——那里堆满各种学生扔掉的废弃物。老汪弄开门上的铁丝,躲在其中,他似乎喝多了,正断断续续地唱着罗大佑那首《光阴的故事》,等他满带呜咽地唱道:“流水它带走光阴的故事,改变了两个人,就在那多愁善感而初次,流泪的青春……”这句时,我忽然发觉自己脸颊冰凉刺骨,在黑暗中,我用手一摸,才发现自己满脸是泪。这青春而凄怆的泪啊,不仅为那逝去的美丽温柔的白如玲而流,更为我那从此孤独的老汪兄弟而流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