什么叫寝食难安,我那几天的生活就是。我调动所有的智商策划送还的方式,想来想去,大脑被搅成了糨糊,还是没有头绪。最后决定采用“蹲堵”方法,这种方式也许谈不上策略,传统得有些古董,毕竟可以一试。
“蹲堵”行动的第一天,雨下得够猛。第二天晚上我穿上厚重的雨衣,在图书馆到女生宿舍的必经之路边上猫着,路过的女生被吓得撒腿就跑。我想,自己这种形象一样可以使萍莱认为我是“偷窥狂”,所以决定不再穿雨衣,又跑到蹲堵点继续守候。那两天的雨似乎有点人工智能,一到晚上就淅淅沥沥。我心中有一个由胸衣拧成的结,在冰凉的雨水中,这个结好像在慢慢地收缩、提升,女口一块结石浮在我的咽喉。再加上我吃了感冒药,大脑昏沉沉的,尽管极力让自己睁大眼睛,也只能眯成一条线,在“宽银幕”的雨景中搜索萍莱的身影。
工夫不负有心人——这句古训终于应验了!我先看到了两只脚,然后看到了萍莱略带惊诧的脸。一把淡蓝色的伞,腋下夹着书,她望着我的眼睛,有一点局促不安。终于见到了萍莱,七天来压抑的情绪顷刻间释放出来,我呼吸急促,忽然有了一种要流泪的冲动。这是我长到20岁,所经历的最为忐忑的时刻,咽喉的那块“结石”,已经压在舌头上了。我酝酿了半天也没说出一句话,不知如何是好。这时,萍莱微笑了一下,把雨伞往我的头顶靠靠。她这个小小的动作,让我震撼性地感动了片刻,眼睛真的有些发涩了。我在心里发狠地骂自己:把眼泪咽回去,绝对不能落泪!
因为冷,因为紧张,我伸进怀里的手痉挛地抖动起来。包着一旧、一新胸衣的报纸已经被汗水浸潮了。矜持的笑意写在萍莱的睑上,她接过报纸包,低下头轻轻地说:“这几天我也在想,东西不见了,只是一种偶然。也许,我不该怪你的。”
我如释重负长吁了一口气,迈着僵硬的腿跨入萍莱的伞下。从这个“蹲堵点”到女生宿舍耧不过60多米的距离,我有一种企图:萍莱不要把我轰开。我需要享受一段心情释然的舒展,让那块“结石”在清新的雨夜中化飞。真的,这种企图特别贪婪。萍莱没有应允,也没有拒绝,两人隔着一把伞的距离走向宿舍楼口的那盏灯。终于,萍莱停下了脚步,示意我接过她的伞。我犹豫了一下,没有接。她说:“谢谢你的诚恳。”
C
走回男生宿舍耧的路上,我的步履从未有过的轻盈。躺到席上,我连续打了几个响亮的喷嚏。在进入梦乡的瞬间,手机忽然有短信提示:“我可以接受那一件,但你新买的这件,无论如何我不能,也不该接受。”我看着信息,没想到我连旧赔新一起送还,竟让萍莱为难了。我这才明白,自己“周到”得可能不是地方。新的胸衣,我也没有拿回来的理由。胡思乱想了半天,我给她发过去两个字:“晚安。”萍莱立即回复:“你叫人家怎么睡?等你的主意呢。”我的天,我哪里还有主意,大脑中文成糨糊了!
这回轮到萍莱着急了,她几乎每天都发来短信,主题是这件新的东西怎么办?她不能接受一个男生送来的胸衣。对这个“热问题”,我只有采取“冷处理”方法——关机。
“胸衣事件”终于渐渐平息了。这之后我和萍莱路遇过两次,每次见面都是先愣一下,我的脸发热,她的脸泛红,然后快速离开。两件东西在她那里,还没有找到平衡点,不知道我们今后还会演绎出什么故事。
到了春天,学校的运动会进入筹备阶段,我和几个同学每天下课削奔向篮球场练球。在那个彩云漂浮的黄昏,刚要离开球场,我忽然发现自行车筐甲有一套崭新的运动服。一个倩影正在我的视线中由近至远,是萍莱!夕阳穿越梧桐树林,她的身上流淌着灿烂的斑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