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说:“无论如何也得洗个澡。”
他说:“对!咱们也享受一次,去桑拿!”
于是妻子接着水管子里的凉水绞了把毛巾,马马虎虎地擦了擦自己的脸,也替丈夫擦了擦脸,就赶紧和丈夫出门了……
当男人换上带去的一身崭新衣服走到外边时,他几乎不敢认自己的女人了———坐在长椅上望着自己的那个女人,真的是妻子么?她头发湿漉漉的,她脸儿红扑扑的,她整个人看上去水灵灵的。她的眼睛好明亮,仿佛她连眼睛也用香皂洗过了。他看着怦然心动……
在回家路上,男人向女人坦白:其实除夕的列车票最好买了,但他太希望能和她在北京过一次春节了!尽管他也是那么地想家,想父母,想女儿……
他问:“我是不是做得不对了呢?”她叹了口气,依偎着他,有心责备,又那么地不忍……
一回到“家”里,天已经黑了。她翻出新褥单,新被罩,新枕套,一一换上。于是他们在北京这个寒酸简陋根本没个家样的“家”,竟也渐渐充满了家的温馨……
五年多的日子里一直以蜡烛照明,一只破箱盖上的蜡烛快燃尽了。男人想起了什么,伸手从房顶吊着的小篮子里取出了一个报纸包儿。打开来,是一对红烛———比较粗的一对红烛,他有次花五元钱买的。为着这一天,他其实早就在预谋了。
女人说:“两支都点上吧。”他就将两支红烛并列着点上了。
在两支烛光的交相辉映之下,在喝了几口酒以后,女人的脸越发显得娇俏了……
当中央电视台的春节联欢晚会开始在电视里播映时,这一个男人和这一个女人早早地睡下了。他们不看晚会,因为他们没有电视。
没音乐,没相声,没歌曲,没广告介绍,没名人与主持人或名人与名人的侃侃而谈,在寂静之中,在人类已燃用了几千年之久的蜡烛的光耀之下,只闻一个男人对他的女人的昵语,以及她的唇贴着他的耳对他说的话……
在北京,在这间半合法半不合法的小“房子”里,在静悄悄的氛围之中,在吻合着的烛的光环的照耀之下,那男人和那女人的爱,是他们自己为自己举行的庆典,是他们除夕夜至高的享受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