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天上午最后一节课是数学考试,我提前做完交了卷子出了教室,到食堂去取饭盒。平常因为取饭的人多,我挤不到里面去,都是哥哥将饭盒取出来给我。食堂的师傅见到我说:“刚才看见你哥在上体育课呢,你给他带过去吧。”我取了两个一模一样的铝制饭盒往操场去,看到哥哥还没下课,就蹲在操场边吃了起来。白生生的米饭上铺着肉片炒青椒,我几口将肉片消灭掉,心里仍有不甘,就想从哥哥的饭盒里再挑点儿肉吃。打开了哥哥的饭盒我呆住了,哥哥的饭盒里除了青椒就是几片白菜,连肉片的影子都不见!
我看着哥哥的饭盒,愣了好久。我终于明白哥哥为什么非要在我的饭盒上拴一根红线,为什么每天中午他将饭盒递给我后就快速离开,从不和我一起吃饭……我起身跑回食堂,拿出口袋里的钱买了一碗粉蒸肉,然后全扣在了哥哥的饭盒里。
哥哥接过饭盒的一刹那愣住了。我掏出剩下的一块五毛钱递给哥哥:“哥,我以后再也不偷钱了……”
那天回家的路上,哥一直搂着我的肩。他说:“你晓不晓得,我节约钱用来干啥?”
“干啥?”我好奇地问。
“你记不记得妈第一天出井后回来,说饭带到井下不一会儿就凉透了,她吃了几口就吃不下了。我当时就想给妈买个保温饭煲装饭菜。我去问了,一个能装饭也能装汤的保温饭煲要十八块钱,我们走两个月的路,把车费节约下来就够了。我还想给妈买件毛衣。你晓得井下又冷又潮,妈穿的毛衣都是七八年前织的,不保暖。我们不给她买,她自己是舍不得买的。爸爸走了,我们不疼妈,这世上就再没有别的人心疼妈了。哥晓得让你天天走路很累,等哥把买饭煲和买毛衣的钱攒够了就让你坐车……”
看看比我高一头的哥哥,我心里涌起一种说不出的滋味,尤其是哥说的那句“我们不疼妈,这世上就再也没有别的人心疼妈了”,让我平生第一次有了心酸的感觉,也第一次体会出“骨肉”这两个字里所包含的那种生命相依的感觉。我说:“哥,我现在喜欢走路了,走了这么久的路,我都长结实了,以后我们天天走路。”哥没再说话,只是将我搂得更紧些,两个人合着同样的节拍,一步步地朝前走去。
那个月底,当我和哥哥将那个装着饭菜的红色保温饭煲递到妈妈手里时,妈妈先是惊讶,然后眼里一下蓄满了泪,她摸着我们的头说:“我的娃娃长大了,知道疼妈了……”
很多年过去,我每次回家看望母亲和哥哥,总会看到那个已褪色的红色保温饭煲,数年如一日干干净净地立在客厅的博物架上,散发着柔情的光芒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