自从得奖,申变得很忙碌,他认识了很多同行,经常有饭局。我在席间听他们高谈阔论,也想说点什么,但没有人注意我。我买菜做饭洗碗,把申的衣服全熨平整,把地板拖得锃亮。我的眼睛很痛,我抬起头不让眼泪掉下来,我想我只是用眼疲劳。我的老板提起我的时候,总说我是那个学拍照的。我的人生依然琐琐碎碎,好像有很多可以说,其实全都不值得一挺。
申说他有机会去北京进修了,去一年。我以为他告诉我,是要和我商量,可是他说他已经决定了。
“这么好的机会,我不可能错过。”他早早地开始收拾行李,把存折拿出来反复地看。
“那我呢?”我不知道自己干什么要这样问。
他也很不解,“你当然是在家里啊。”
“我也想去……”
“你疯了?”
可能我的确疯了,每天恍恍惚惚的。我辞了咖啡馆的工作,一下班就回家躺在床上什么都不想干,总觉得自己的人生无望到了极点。
“你究竟怎么了?现在很多杂志向我约稿,稿费出得很高,我们很快就会过上好日子的。”申对我的反常困惑不已。
“对你来说,梦想重要吗?”我问。
“当然,我一直在追求我的梦想。我向你保证过,我们会幸福,现在我做到了。”
可是,我的梦想呢?我亲手放弃的,原来一直以来都如此不甘心舍弃。我终于明白,原来我在嫉妒申。嫉妒他所得到的一切,那些原本是属于我。为什么我会嫉妒我心爱的人?爱情不是比一切都更加重要吗?
申出发去北京的那一天晚上,我穿上黑色的长裙,坐在酒吧的露台喝酒。淡黄色的月亮看起来离我很近,风吹乱了我的长发,我像一个妖女,不需要任何人疼惜。其实一直以来,我都是不害怕孤独的,可是却误会自己很脆弱。我打了个电话给申,告诉他我想去看喜玛拉雅山。他说有人找他拍平面广告。我说我想拍点自己早就想拍的东西。他说他需要一个漂亮的女模特。我问他,我可以去实现自己的梦想吗?他说,拍广告可以赚很多钱的。
我们谁都没有听对方说话,只看见自己的世界。
我扔下工作,出去旅肆了几天。我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,没有人认识我。我独来独往,每天出去拍照,当我的枧野专注于一个小小的四方格的时候,我的眼睛再也看不到其他。爱恨情仇,万丈红尘,似乎都能在刹那间凝聚在一个焦点里,这就是摄影的魅力。我喜欢捕捉每一个瞬间,让它们成为永恒。回忆是比时间更长久的东西,有一天,当我们身边的人再也不会出现,至少还有照片让我们永远记住。我过得很快乐,很轻松。我穿着棉布的衬衫,吃撒了糖桂花的粥。我住的房子窗口有桃树,远远地能看到小桥流水。我记得我曾经在梦里去过很多美丽的地方,也许有一处就是这样的。
申打电话来问我在哪,他说他不能没有我。我的心柔软而疼痛,我想起母亲重病的时候那无助的眼神。我痛恨自己救不了她,恨不得自己能够代替她死去。
我回到家中,房间里积了灰尘,我打扫了一整天。我把所有的衣服拿出来分季节整理,然后去超市买了很多食物塞满冰箱。我无意识地做着这些事情,不知道为什么要做,只是觉得应该这样做。早上挤公交车去上班,随着人群在颠簸的路上摇晃,窗外是一幢幢陈旧的楼房。身边有两个大学生模样的女生在谈论找工作的事情,对未来充满憧憬。我感觉自己已经很老了,不想去想来来。
申说等长假才回来。我说双休日的时候,我也想出去拍拍照片。
“家里总是需要有个人看着的。”他淡淡地那么说了一句,没有反对,也没有同意。我不再说什么,两个人都沉默着。
很久不见的同学打电话给我,她说在北京见到申,申和一个女模特逛街,笑得温柔。我说他对每一个人都那么温柔。她说,一个好人未必会是一个好男人。我不是逻辑能力很强的人,不想过多揣测同学的话外之音。